記得剛結婚那會兒,我和老婆租的小套房總飄著火藥味。有次岳母來訪,看見我隨手扔在沙發的襪子,當場冷笑:「現在年輕人真本事,襪子都能種出蘑菇了。」老婆瞬間變臉,我憋著氣把襪子塞進口袋,指甲差點掐進掌心。
後來有次岳母重感冒,老婆出差,我硬著頭皮送粥去。開門看見她蜷在沙發上咳得滿臉通紅,電視播著《甄嬛傳》,螢幕裡華妃正翻白眼說「賤人就是矯情」。我們對看一眼突然爆笑,她沙啞著嗓子說:「這台詞簡直為我量身訂做。」那碗香菇雞粥冒著熱氣,隔閡跟著白煙一起散了。
十年摸索出個道理:和長輩過招得像打太極。去年幫她裝新手機,教到第八遍還卡在傳照片步驟,她煩躁地拍桌:「老了就該扔回收場是吧?」我抓起她養的多肉植物當道具:「您看這玉露,三年才長三片葉子,我教八遍算超值回饋了。」她愣住,接著笑得眼角皺紋都在跳。
上個月家庭旅遊訂錯民宿,岳母在漏水的浴室咆哮:「這種鬼屋也敢收錢!」我默默掏出準備好的精油蠟燭點上:「媽,這叫復古工業風,網紅打卡點呢。」她拎著滴水的髮尾瞪我,五秒後卻掏手機自拍:「幫我濾鏡調暗點,要有恐怖片氛圍。」那晚我們裹著毛毯喝紅酒,聽她聊三十年前蜜月旅行住進蛇窩的往事。
其實哪有什麼秘訣,不過是把身段揉碎了重塑。她嫌我炒菜鹽重,我就端出三碟鹹度不同的試吃;我痛恨她大清早跳廣場舞,她現在改戴藍牙耳機扭秧歌。像兩棵根系交纏的樹,她向我學手機轉帳,我向她學醃脆瓜的黃金比例。那天看她在陽台曬我女兒的尿布,陽光把白髮染成金線,突然想起十年前那雙發霉的襪子——原來家庭和諧的培養基,是時間熬成的自嘲與接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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