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在香港的東邊街，空氣裡總飄著一股熟悉的味道。那是街角小攤飄來的油香，混著海風的鹹味，讓人腳步不自覺慢下來。這條藏在西環的老街，沒什麼遊客擠破頭的名店，只有本地人懂的秘密角落。我常趁著週末午後溜達過來，不為別的，就為那幾攤不起眼卻讓人魂牽夢縈的小吃。

轉進巷弄深處，一間鐵皮屋前圍著三兩熟客。老闆娘阿鳳姐的牛雜檔開了三十多年，湯頭是用牛骨慢熬八小時的，濃得化不開。我總點一碗淨牛肚，她俐落地剪成小塊，淋上自製辣醬。咬下去那瞬間，軟糯中帶點嚼勁，辣味竄上鼻腔卻不嗆喉，混著淡淡花椒香。阿鳳姐說，這手藝是她阿爺傳下來的，以前碼頭工人下工就愛來這補元氣。吃著吃著，想起小時候跟阿爸來，他總笑我辣得滿臉通紅。

再往前踱幾步，有個阿伯推著木頭車賣雞蛋仔。不是商場裡花俏的那種，就簡簡單單一個鐵模，炭火烤得吱吱響。他堅持用本地雞蛋和鮮奶，麵糊調得恰到好處。剛出爐的雞蛋仔外脆內軟，撕開時熱氣騰騰，蛋香樸實得讓人安心。有次下雨天撞見他收攤，問怎麼不換電爐省事，他抹抹汗說：「炭火才有靈魂啊！」那語氣，讓我想起香港人骨子裡的硬頸。

黃昏時分溜到街尾，轉角糖水舖的燈已亮起。招牌腐竹薏米糖水用慢火燉兩小時，腐竹化在嘴裡像絲綢，薏米粒粒分明卻不硬。老闆文叔總多舀一勺給我，說看慣我從小喝到大。坐著小塑膠凳，看街坊拎著菜籃經過，突然懂為什麼有人說香港的味道在巷弄裡。這些小吃沒米其林光環，卻是幾代人用生命熬出來的故事。

散步結束時，月亮已掛上唐樓檐角。東邊街的魔力就在這——它不張揚，卻用一碗牛雜、一塊雞蛋仔，把人的心拴在這座城的煙火裡。下次來，別光盯著旅遊書，鑽進巷子聞聞那油鍋香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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