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後的台北街頭飄著雨,阿明蹲在騎樓下反覆按著計算機。機車行老闆給的最後期限就在明天,老父親的復健醫療費不能再拖,手機螢幕上那些「30分鐘撥款」的廣告像救命稻草,又像深不見底的漩渦。這種被錢追著跑的焦灼,巷口麵攤的老闆娘懂,剛創業被退票的年輕設計師懂,連隔壁棟穿西裝的房仲業務也偷偷嘆過氣。
現金貸款從來不只是數字遊戲。當薪水追不上帳單的速度,當人生突然轉了個急彎,那疊能立即到手的鈔票,往往承載著比利息更沉重的東西——可能是小店的招牌、孩子的註冊費,或是一個人最後的尊嚴。但這條路布滿岔口:向左轉是銀行冷冰冰的審核門檻,向右轉是當舖玻璃櫃後犀利的目光,而暗巷裡還閃著「免擔保、免照會」的霓虹燈,誘人卻危險。
走進任何一家掛著「融資」招牌的店面,空氣裡總浮著兩種味道:菸味和焦慮。櫃檯後的人通常很「阿莎力」,遞茶的手勢和計算機敲出的數字一樣快。「林先生,你這薪水條能過件啦!月息才2分而已。」他們不會告訴你,2分息等於年利率24%,是銀行信貸的三倍;也不會提醒那些藏在合約第七條的違約金,可能讓五千塊的遲還利息滾成五萬塊的債務雪球。
真正可怕的從來不是牆上明寫的利率數字。去年在萬華發生的那件事還上過新聞:陳小姐為了八十萬周轉金簽下本票,三個月後債務莫名暴增到三百萬。催收人員直接住進她開的美容院,坐在沙發上對客人微笑。這種「吸血型借貸」往往有共同特徵:免押證件但要求簽空白本票、撥款先扣三成「手續費」、還款地點在汽車旅館或茶藝館。當對方說「我們不走法院的啦,講信用就好」,恰恰該立刻起身離開。
其實合法的急錢管道比想像中多。郵局壽險保單借款當天就能入帳,利率寫得清清楚楚;上市融資公司的機車貸款雖然比銀行貴,但合約受法律管轄;連農會信用部都開放非會員小額借貸,只是知道的人太少。關鍵在於肯不肯花兩小時做功課,而不是被焦慮逼著在五分鐘內簽字。附上我親手整理的對照表:
二十年前在台中開貨運公司的經歷讓我學到慘痛教訓。當時為了發薪水借了月息10%的地下錢莊,結果整間公司變成幫人賺錢的奴隸。現在我看到年輕人被快速撥款吸引,總想搖醒他們:計算「還款能力」有個鐵則——每月還款金額絕不能超過總收入三分之一。借十萬分十二期,每期還一萬二看似輕鬆?別忘了你還要吃飯繳房租。真正的生存算法是:借貸後每月可支配收入,必須能覆蓋兩週的飯錢加交通費。
前天在便利商店遇到當初的機車行老闆阿偉,他說現在都勸客人先試「三層墊腳石」:第一層找勞保紓困貸款(年利率1.5%),第二層刷信用卡預借現金(雖有手續費但透明),最不得已才找合法融資公司。這不是繞遠路,而是讓自己保有「摔跤的緩衝墊」。畢竟人生總有雨天,但別在躲雨時跳進沼澤。
雨停了,阿明最終沒走進那間閃著粉紅燈光的代辦公司。他傳LINE問我能否用老家的農地貸款,我回傳農會辦事員的電話和165反詐騙專線。借錢如同在懸崖邊取水,繩索要自己牢牢抓緊。那些說「免綁約」的,綁住的往往是你的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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