後台瀰漫著東北燉酸菜的氣味,混著紐約後台陳舊木地板的塵味。趙本山捏著半根涼透的油條,對著鏡子調整那頂標誌性的藍布帽,嘴裡嘀咕:「這幫洋人,待會兒可別把咱『賣柺』當真了。」徒弟遞過保溫杯,他灌了口熱茶,喉結滾動,哈出的白氣在化妝燈下散了。
道具組小王急赤白臉衝進來,手裡拎著個雕花紅木盒:「師父!壞菜了!咱帶來的『鐵嶺牌』醬骨架道具,讓海關當真肉骨頭扣了!說檢疫不過關!」滿屋子人愣住。趙本山眼皮都沒抬,順手抄起化妝檯上啃了一半的蘋果,往盒子裡一塞,蓋上蓋子:「這不現成的『蘋果柺』麼?待會兒就說這是咱東北特產——『柺杖果』,能治腰腿疼還能解饞!」哄笑聲差點掀了屋頂。後來謝幕時,他真把蘋果柺遞給台下一位白髮老紳士,老頭樂得舉著蘋果直揮手。
最絕的是語言關。翻譯是個華裔小姑娘,急得額頭冒汗:「趙老師,『忽悠』這詞兒我真翻不出那個勁兒!」趙本山盤腿坐道具箱上,瞇眼想了想,突然蹦出句自創英文:「This is not cheat, it\’s… Happy Business!」 他巴掌一拍,眉毛飛舞:「你就跟他們說,Happy Business 就是讓你笑著掏錢,還覺著佔了天大的便宜!」當晚劇場裡,每次他說出「Happy Business」,台下就爆出心領神會的大笑,比翻譯器傳遞的精準多了。
彩排間隙溜達到後巷抽菸,撞見街頭黑人樂隊即興敲打塑膠桶。節奏一起,趙本山腳底板就跟著拍子點地。他比劃著扭了段東北大秧歌的十字步,黑人鼓手眼睛一亮,鼓點驟然變調,竟糅進了秧歌嗩吶的韻律。塑膠桶的砰砰聲,混著趙本山沙啞的「哎嘿呦」,引來一圈人圍觀拍照。後來他對徒弟感慨:「瞧見沒?甭管啥膚色,身子骨裡藏著的節奏,碰著對的調兒,自己就往外蹦躂!」
演出後酒會,某個常春藤教授端著香檳來碰杯:「趙先生,您的表演解構了中國農民的生存智慧。」他捏著高腳杯腳像握旱菸桿,嘿嘿一樂:「啥智慧不智慧的,咱就是土裡刨食的老百姓,日子苦了得自己找樂,樂大了別人就跟著樂——這不全世界都一樣麼?」酒杯輕輕一碰,琉璃盞映著他眼角的褶子,深得像黑土地開春的犁溝。
回程飛機上,他望著舷窗下漸小的紐約燈火,突然冒出一句:「這趟值了。不是咱教了他們啥,是讓他們瞅見了——東北炕頭上的笑聲,扔進曼哈頓摩天大樓裡頭,照樣能撞出個響兒來。」 徒弟遞過眼罩,他擺擺手,掏出小本子,藉著閱讀燈的光,畫了頂歪戴的藍帽子,旁邊寫了行小字:「樂,才是最大的買賣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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