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翻著加拿大央行官網的利率決議日程，窗外渥太華零下15度的寒氣滲進窗縫。手邊那杯Tim Hortons雙倍雙糖的咖啡已經涼透，螢幕光映著去年釘在牆上的房貸還款計畫表——每個月多付的832加幣像根細針扎在眼皮底下。2024年的利率戰場，對背著房貸的普通人來說，是場沒有硝煙的生存遊戲。

央行今年八次議息會議的日期我反覆核對了三次：1月24日、3月6日、4月10日、6月5日、7月24日、9月4日、10月23日、12月11日。記住6月5日這個日子，那天聯準會剛好也公布利率決議，兩大央行碰撞的火花可能會燒穿加幣匯率的防線。去年在溫哥華看中的那間臨海公寓，就是因為七月突然升息讓預算崩盤，現在路過那棟樓都繞道走。

多倫多房仲老陳在電話裡嘆氣：「現在帶客人看房像在拆炸彈，每句『利率可能見頂』的暗示都得嚼碎了餵。」他手上三十多組客戶卡在預批貸款利率過期前瘋狂下offer，有人連屋頂漏水都不敢殺價。央行行長Tiff Macklem去年那句「必要時繼續加息」的錄音，至今還留在我的採訪筆記裡，當時他西裝袖口磨損的毛邊和冷硬的語氣形成詭異對比。

翻出2019年央行會議紀要，那年降息前超市物價漲幅還壓在1.8%。現在去Loblaws買菜，黃油價格標籤三個月換了四次。央行最在意的核心通膨指標trim和median還在3.5%高位盤旋，上個月加油站遇見的Uber司機把車後座塞滿Costco的衛生紙：「鬼知道下次議息後油價會不會破兩塊？」

滿地可銀行分析師的預測模型我向來只信五成。他們說六月可能降息0.25%，但去年三月信誓旦旦「年內必降息」的報告還在我抽屜裡吃灰。真正該盯住的是會議後記者會——行長扶麥克風的手指關節是否發白，或者當他提到「住房成本」時有沒有清喉嚨的小動作，這些比冷冰冰的聲明更有溫度。

房貸續約的焦灼我懂。表姊的五年固定利率下個月到期，銀行新報價直接跳升2.1%。她凌晨三點傳訊息說夢見被利率數字追著跑：「那些數字長著獠牙咬我的廚房島台。」這種恐慌正在蔓延，油管上「浮動利率生存指南」的點擊量兩週暴漲七倍，影片裡那張畫滿紅線的還款表看得人胃絞痛。

溫尼伯的農機具商給我算過筆帳：他倉庫裡那台聯合收割機的貸款利率每升0.5%，每月得多吞掉兩條煙的利潤。這些藏在經濟縫隙裡的壓痕，比GDP數字更早預告風向。當小企業主開始推遲設備更新，就是該警惕衰退信號的時刻。

手寫的利率日曆貼在冰箱上，每次開冰箱拿牛奶都被那些紅圈刺痛。或許該學學卡爾加里的礦工老喬，他把每次加息日標記成「挖礦鎬保養日」：「鎬鈍了要磨，錢包薄了更要磨。」這股粗糲的生命力，倒是比財經頻道的焦慮播報更能安神。在飄雪的渥太華寫下這些時，咖啡杯在震動的手機旁漾出深褐漬痕——銀行又發來了房貸壓力測試更新通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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