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接到同事電話，語氣焦急地說在國三兒子的書包夾層發現保險套。她聲音顫抖：「該直接質問嗎？還是裝不知道？」我握著話筒想起十五年前，那個把驗孕棒藏在美術工具箱裡、最後在保健室崩潰哭泣的女生。中學生的親密關係像藏在課本底下的漫畫，你永遠不知道他們翻到哪一頁。

台灣校園的性教育還停在「認識生殖器官」階段。當生物課本圖解著輸精管構造，台下學生在手機傳著A片連結；當老師嚴肅宣導「婚前守貞」，放學後的補習班防火巷裡，情侶的制服裙正揉成一團。我們給孩子避孕器卻不給愛情地圖，發保險套卻不教情感風向球。

真正有效的預防措施，是拆掉親子間那堵「不能談性」的水泥牆。上個月幫女兒洗制服，口袋掉出半截保險套包裝，我把它放回原處。晚餐時故作輕鬆：「今天在醫院看到個十七歲小媽媽，邊餵奶邊寫數學講義。」女兒湯匙叮噹撞到碗邊：「媽妳想說什麼？」「只想說如果哪天需要…」話沒說完她突然接話：「我有吃事前藥。」那瞬間我慶幸自己沒用偵探姿態掀她抽屜。

台北某明星高中曾做過匿名調查，34%學生表示初次性行為發生在校外教學時。青春期的親密探索往往發生在猝不及防的時刻——畢旅的夜遊時間、父母加班的週六午後、甚至放學後的空教室。與其幻想孩子是無慾天使，不如在書包暗袋放潤滑液取代懲罰棍。

健康引導的關鍵在「知情同意」教育。告訴男孩「女生說不要就是不要」遠遠不夠，要讓他們理解：當對方眼神飄向門口，當擁抱時身體僵硬，當藉口「明天要小考」——這些都是身體發出的撤退信號。教女孩認識欲望更迫切，多少少女誤把疼痛當快感，把順從當戀愛必修學分。

性教育該是急救箱而非手銬。與其追查孩子是否偷嚐禁果，不如打開櫥櫃擺好「應急包」：事後藥使用時機圖解、合格診所清單、驗孕棒判讀教學。台大公衛研究顯示，家中備有緊急避孕措施的青少年，意外懷孕率下降71%，且首次性行為年齡平均延後1.3年——可見安全感比禁令更能延遲探索衝動。

那個曾在保健室哭泣的女生，後來成了性平會委員。去年校慶她站在講台，白袍口袋插著保險套當裝飾：「當年如果有人告訴我，處女膜破裂不會像殺雞噴血，或許我不會用三週早餐錢買假驗孕棒。」台下學生哄笑中，我看見幾個女孩悄悄抹眼睛。青春的親密探索需要光，而不是追光燈下的審判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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