站在菜園邊上，看著鄰居阿伯那畦油綠發亮的空心菜，再看看自己這塊東倒西歪的菜苗，心裡總不是滋味。同樣巴掌大的地，收成差別怎麼這麼大？以前我也以為種菜就是埋種子、澆水、等收成，直到跟著社區老把式林師傅摸爬滾打幾個寒暑，才明白這「一畝三分地」裡頭的學問，深得很。不是地不夠肥，是人還沒開竅。

別小看這方寸之地，規劃是門藝術。以前我貪心，番茄擠著茄子，小白菜挨著青江菜，結果誰都長不好。林師傅教我「立體思維」：攀藤的秋葵、苦瓜往後排，架子一搭，不擋陽光；中間種半高的辣椒、矮茄子；最前排留給快收的莧菜、小白菜。陽光雨露各得其所，像蓋樓一樣分層利用空間，巴掌大的地也能「長」出兩倍的菜。他說這叫「向空氣要產量」。

土壤是菜的飯碗，餵得好才長得壯。我以前迷信化肥，一撒了事，結果土越來越硬，像塊磚。林師傅搖頭，帶我去菜市場撿魚販丟棄的魚腸魚鱗，混著落葉、咖啡渣，堆在角落三個月。開堆那刻，黑油油、鬆軟軟，帶著森林裡的腐葉香，這才是「金不換」的寶貝。撒進土裡，菜根瘋長，葉子厚實。他說：「化肥是打點滴，堆肥才是餵飯，養地就是養未來。」

澆水澆不對，功夫全白費。頂著大太陽澆水？菜苗直接給你「蒸熟」。我吃過這虧。現在學乖了，清晨天濛濛亮，或是太陽下山後一小時，地氣涼了再澆。關鍵是「澆透」—— 拿根筷子插進土裡，拔出來看溼度，澆到溼潤深度至少15公分，逼著菜根往下扎找水，根深自然葉茂。林師傅笑我：「菜跟人一樣，渴急了才肯努力。」

蟲害最惱人，硬碰硬噴藥？自己吃的菜下不了手。林師傅的土法子絕：一碟啤酒放在角落，夜裡蝸牛、蛞蝓聞香而來，醉倒一片；蒜頭辣椒搗碎泡水，噴在菜葉上，蚜蟲聞風而逃；最絕的是在菜畦邊種幾叢薄荷、迷迭香，那股衝味兒，像給菜園拉了條警戒線，好多蟲子繞道走。這叫「以味攻蟲」，天然防衛兵。

輪作不是玄學，是保命符。同一塊地連著種同類菜，土裡病蟲越積越多，像養蠱。我現在嚴格執行「三三制」：葉菜類（如白菜）、果菜類（如番茄）、根莖類（如蘿蔔）分區輪流種。今年這區收完葉菜，翻土曬幾天太陽，下回改種豆科作物固氮養地。土地也需要喘口氣，換個「菜單」，它才有力氣繼續長。

種菜這活兒，急不得。看著種子破土、抽葉、開花、結果，每個環節都有它的脾氣。摸透了這塊地的性子，順著它的節奏來，巴掌大的地方也能餵飽一家人的胃，更養活一份踏實的歡喜。彎腰流汗時，心裡特別透亮：土地從不辜負真心待它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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