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整理書架時,那張邊角磨損的KSU學生證滑落出來。堪薩斯的風、圖書館落地窗外的夕陽、還有凌晨三點實驗室咖啡機的聲響,突然變得好近。在這裡想掏心窩子和你們聊聊,那些留學指南裡不會印的生存紋理。
記得剛落地曼哈頓(註:堪薩斯州曼哈頓市,非紐約曼哈頓)那個八月,拖著兩大箱「以為用得到」的東西走進宿舍,迎面是空調轟鳴和走廊飄散的陌生食物氣味。第一週在超市對著滿架Cheese發愣十分鐘,最終拿了包裝最花哨的那款,回去發現是給狗磨牙的零食。這種文化震盪不是課本裡「尊重差異」四個字能概括的——它是你握著陌生硬幣在收銀台後排隊伍的焦灼,是發現「How are you」不需要真實答案的恍然。
選課千萬別被「入門」二字騙了。我大一下學期抱著輕鬆心態選了「美國政治概論」,結果教授第一堂課就丟出聯邦黨人文集原典,全班本地生討論得熱火朝天,我連漢密爾頓和麥迪遜誰是誰都分不清。後來學乖了,提前兩週寫郵件問教授要書單,蹲在Hale圖書館地下室的舊書區挖寶。政治系Dr. Wilkins的課表看著可怕,但每週office hour帶著筆記本去泡著,他會不經意透露考試重點,甚至借你絕版參考書。
真正救命的其實是校園外那些不起眼的角落。Vista Drive上那家招牌褪色的「東方市集」,老闆娘見亞洲臉孔會從櫃檯底下掏出冷凍櫃鑰匙,裡面藏著真空包裝的酸菜和豆沙包。考崩的深夜去Aggieville巷尾的So Long Saloon,點杯Root Beer Float配超濃起司薯條,聽鄰桌老牛仔聊農場軼事,比心理諮商還有療效。
實習面試被拒七次後,我硬著頭皮闖進國際學生辦公室。顧問Lisa翻著我精心設計的簡歷搖頭:「你把中文辯論賽冠軍寫在顯眼處,但美國HR更想知道你怎麼平衡三份校內打工。」 她抽走我的鉛筆,直接在A4紙背面畫時間軸:「從下週開始,每週三下午去獸醫學院當義工——他們永遠缺人手幫教授遛研究用犬。」 半年後,這段經歷成了我拿到動物醫藥公司實習的關鍵轉折。
畢業前最後一場暴風雪,我和哥斯大黎加室友蜷在沙發看老電影。她突然說:「記得你剛來時連烤箱預熱都不會,現在能烤出裂紋完美的歐包了。」 我們大笑著把失敗的焦黑麵包丟進院子餵松鼠。留學這條路,重要的從來不是成為「完美適應者」,而是在打翻牛奶、坐錯公車、presentation忘詞的瞬間,學會把狼狽撿起來,當成繼續前行的勳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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