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開青苗琴行厚重的木門，空氣裡永遠浮著松香和舊木頭的暖味。櫃檯邊那架老鋼琴上，不知哪個孩子遺落了一枚星星貼紙，在夕陽光裡微微反光。在這裡教了七年大提琴，家長問得最多的不是「孩子有天賦嗎」，而是「一節課多少錢」。學音樂的成本，從來不只是琴價與課費那麼簡單。

琴行最近更新了收費牆，亞麻布底的手寫價目表貼在進門處。很多人只掃一眼「初級鋼琴 160元/45分鐘」就皺眉，卻沒細看下面那行小字：「含課後30分鐘免費琴房練習，預約制」。這意味著孩子能在課後立刻鞏固指法，家裡沒琴的學員也不必擠在週末搶琴房。算下來，每分鐘的實際成本比表價低了近三成。

真正燒錢的反而是隱性投入。去年帶的藝考生小薇，考前三個月突擊加課到每週三節，她媽媽咬牙刷了兩萬四的課程包。但後來她偷偷告訴我，最貴的其實是爸爸請假陪考扣掉的年終獎，還有全家為遷就練琴時間，五年沒敢安排長途旅行。音樂這條路，賬本裡寫滿了沉默成本。

青苗的定價邏輯藏在細節裡。小提琴集訓課比單課貴40%，但四人小班刻意混搭不同進度——初學者看著高年級生揉弦的嫻熟手勢，眼裡的光比老師說教管用十倍。成人古箏課貴過兒童班，因我們配置了降噪房：上班族李姐說，下班後在隔音室裡彈〈漁舟唱晚〉，比做SPA更能釋放PPT帶來的緊繃神經。

收費單右下角的星號備註最值得玩味：「寒暑假不漲價，但連續缺課三次自動釋放黃金時段」。這招溫柔又犀利，琴房最搶手的下午四點檔，永遠留給那些冒雨趕來、琴盒上還沾著水珠的孩子。去年有個初中生靠這條規則「撿漏」到名師時段，今年竟考進了少年交響樂團。

看見有家長舉著手機計算器反覆核價，我總想遞杯茶過去。音樂的回報從來不在賬本上。那個總把〈小星星〉彈成爆破音的小胖，十年後在維也納金色大廳謝幕時，他父親發來的簡訊還躺在我舊手機裡：「當年在琴行刷爆的信用卡，原來是人生最值的投資」。

评论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