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過協和書院爬滿藤蔓的紅磚拱門,空氣裡總飄著舊書和雨後泥土混合的味道。我在圖書館頂樓的老位置坐下,對面空椅彷彿還留著去年拚學測那個女孩的咖啡漬。升學這條路,像解一道道沒有標準答案的申論題,每屆學生都在用自己的筆墨書寫解法。
說真格的,協和的孩子想擠進頂大窄門,光靠「認真」兩字遠遠不夠。上週在教務處後樓梯間,撞見高二的陳同學抱著活頁夾啃三明治,筆記本邊緣密密麻麻貼著螢光標籤。他咧嘴笑說這叫「錯題解剖術」:「每次模考完,我把錯題剪下來貼本子左頁,右頁用三色筆寫:紅筆是知識黑洞,藍筆是粗心陷阱,綠筆是延伸書單。到現在這本子翻起來像抽象藝術,但大考前夕它就是我的通關秘笈。」
去年錄取台大醫學系的林學姊,在生物老師的溫室裡跟我分享她的「偷時間魔法」。她隨身帶著防水夾鏈袋,健身房踩飛輪時黏在機台上背單字,等公車用手機錄音聽自己講解過的物理題。「重點不是塞滿每分鐘,」她指尖沾著水在玻璃桌寫下「轉譯」二字:「把零碎時間變成能『帶著走』的知識包裹,等校車的十分鐘夠我『吃』掉三個包裹。」
重考逆襲的王同學更讓我印象深刻。落榜那晚他在操場跑了十五圈,天亮時把遊戲機鎖進老爸的保險箱。他自創「階梯式復仇計畫」:書桌前貼著兩張地圖,台灣地圖標註想擊敗的對手學校,旁邊是張手繪的「知識領土收復圖」。「每週選個淪陷區猛攻,收復一塊就貼星。當星星連成北斗七星那晚,我終於夢裡沒再出現答題卡空的惡夢。」
這些孩子不約而同提到「儀式感」的力量。申請上劍橋的張同學,每早六點在百年榕樹下朗讀英文社論,風雨無阻持續七百多天。「當你聽見自己的聲音震落葉片上的露珠,會產生某種神聖的錯覺——彷彿天地都是你的書房。」她笑著展示手機裡連續打卡的長龍,背景永遠是灰濛濛的晨光。
深夜經過高三教室,總能看見幾盞固執亮著的燈。有次推門進去,發現燈下壓著張泛黃的明信片,上面是學長從波士頓寄來的字跡:「當你覺得快被參考書淹沒時,記得翻到背面——我畫了張藏寶圖,終點是圖書館三樓窗邊,那裡能看見整座城市為你點燈。」
升學終究是場馬拉松,有人穿頂級跑鞋仍喘不過氣,有人打赤腳卻踏出韻律。關鍵或許不在於多背了幾頁講義,而是當你合上書本走在星光校道上,能否聽見自己心跳與未來共鳴的頻率。那些散落在活頁紙間的汗漬與淚痕,終將在時光裡發酵成獨一無二的地圖,領著每個迷路的孩子,找到屬於自己的應許之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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