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尔凌晨四点的空气带着金属味。我站在新生产线旁,指尖划过刚下线的电子元件,冷却液混着机油的气息钻进鼻腔。这不是董事会的檀香气,而是二十年前那间地下室作坊的味道——那时我蹲在漏水的天花板下组装电路板,方便面汤洒在客户订单上,油渍晕开了交货日期。
有人问我成功的秘诀。哪有什么金科玉律?不过是把每个跟头都摔成台阶罢了。记得第三次破产时,催债电话响彻整夜,我在汉江大桥来回走了七趟。桥灯把影子拉长又压短,像把人生揉皱了再展开。最后坐在便利店吃三角饭团时突然笑出声——裤兜里仅剩的硬币刚好够买包砂糖,倒进美式咖啡里搅了搅,竟比米其林的提拉米苏还甜。
管理哲学?我办公室挂着幅儿童画:歪扭的太阳下,三只蚂蚁扛着米粒。那是我女儿五岁时送的。当决策陷入僵局,我就看那群小蚂蚁。企业再大,本质不过是一群人扛着共同的米粒前行。去年并购案胶着时,我让高管们用蜡笔画理想中的公司,财务总监画了棵挂满咖啡杯的树——原来全部门熬夜时最缺的不是预算,是能保温的咖啡杯。第二周茶水间多了台恒温咖啡机。
总有人羡慕我现在的飞行里程数,却不知道最珍贵的里程在跑步机上。每天五公里的晨跑雷打不动,耳机里播的不是财经新闻,是女儿练琴的录音。有次在柏林谈判,对方突然播放她弹的《月光奏鸣曲》——秘书偷偷传了录音。当第三乐章在会议室流淌,德国人冷硬的嘴角竟弯成莱茵河的弧度。那单合同签得比预期多两个零。
成功是流动的河床。年轻时以为要垒巨石筑堤坝,现在才懂该学水的柔韧。金融危机时我们转产医疗设备,社长带头睡工厂。有夜巡厂看见年轻工程师在无菌车间跳女团舞解压,白大褂下露出破洞袜跟。后来公司年会,管理层集体跳那支舞,袜洞像勋章缀在西装裤脚。第二年破洞袜成了新员工入职礼,盒子里附卡片:让才华从缺口溢出来。
最近总被问退休计划。上月在济州岛看海女潜水,八十岁的婆婆扎进浪里三分钟,攥着鲍鱼浮出海面时眼睛亮得像少女。她抹着脸上的盐水笑:\”海底有根绳子,抓着它就不怕暗流。\” 我忽然明白,人生哪有上岸时刻?不过是不断寻找那根绳子。我的绳子大概是车间里电路板焊接的焦香,是女儿把砂糖倒进我咖啡时狡黠的酒窝,是深夜实验室里突然爆发的欢呼——那些瞬间连成的光索,比任何奖杯都结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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