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年端午节一到，我总会想起家乡那条浑浊的河，河面上挤满了人，鼓声震天，龙舟像箭一样划破水面。那是我第一次参加龙舟赛，汗水混着河水滴落，手臂酸痛得快抬不起来，但队友的吼声让我咬着牙往前冲。龙舟赛不只是一种运动，它藏着几千年的故事，像一条活着的龙，在时间里游荡。

小时候，爷爷常讲起屈原的传说。两千多年前，这位爱国诗人投江自尽，村民划船打捞他的遗体，还往水里扔粽子喂鱼，免得它们啃食他。听起来像神话，可那份悲壮却真实得能摸到。龙舟赛就从这儿生根发芽，成了中国文化的血脉。每当我握紧桨柄，就感觉手里攥着古人的魂。他们用这仪式对抗命运，今天的我们又何尝不是？赛场上，没人喊口号，只有肌肉的撕裂和呼吸的急促，但那股劲儿，能把人拉回过去。

龙舟赛早就不局限在村头小河里了。去年，我在香港看国际龙舟锦标赛，三十多个国家的队伍挤满维多利亚港。德国队的大个子们起初笨拙，练了半年却像换了人，他们队长说，这玩意儿教会他们放下自我。是啊，二十人一条船，桨得同步，鼓点不能乱，差半秒就翻船。这哪里是比赛，简直是活生生的哲学课。我参加过几次业余赛，每次失败都像剥层皮——桨打偏了，节奏乱了，队友眼神里全是失望。但下次再上，那份默契又悄悄回来，比赢了还甜。

传奇总在细节里藏着。老家有个老船匠，七十多岁了还亲手雕龙头。他说，每条龙舟都有灵性，木头得选百年老树，雕完点睛时，得用鸡血抹一抹。听起来玄乎？可去年台风毁了条新船，唯独他做的那条漂在河心，完好无损。镇上人传开了，说是龙魂护着。我不全信，但站在河边，风里那股木香混着汗味，确实让人信点什么。现代人爱讲高科技，可龙舟赛把最原始的东西——力量、团结、敬畏——全唤醒了。

说到底，龙舟赛的魅力在它的矛盾里。它古老得掉渣，却能在全球年轻人中疯传；它激烈得能伤筋动骨，结束后大家又搂着肩膀喝酒。我常想，这大概就是活着的传统吧——不是博物馆里的标本，而是血淋淋的、会呼吸的传奇。下次你看到龙舟划过水面，别光拍照，听听那鼓声。它敲的不只是节奏，是千年不散的回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