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進車庫看到那箱用了一半的派對氣球，突然想起去年兒子生日在Party City訂的漫威主題套裝。手機這時跳出新聞推送——這家承載無數歡笑的美國派對用品巨頭，去年申請破產保護後，今年三月正式被收購重整。指尖停在「破產」兩個字上，腦海閃過抽屜裡那張還沒拆封的藍色禮品卡。

禮品卡像燙手山芋握在掌心。撥了三次客服才接通，背景音嘈雜得像菜市場。「還能用嗎？」我問得小心翼翼。對方停頓兩秒：「現階段…可以。」那語氣飄忽得讓人心慌。後來翻遍法庭文件才明白，破產法第11章像把雙面刃：它給企業喘息空間，卻把禮品卡持有人推到懸崖邊——法律允許企業暫停兌付，全看法官裁決。當我查到收購方ABG集團的聲明承諾「維持禮品卡效力」時，窗外的烏雲正好裂開一道光。

上個月幫鄰居陳太追訂單的過程更曲折。她女兒的獨角獸主題派對道具卡在物流中心兩週，客服郵箱像黑洞般沉默。我們直接找到破產管理人的聯絡窗口，傳真發票時手都在抖。原來破產期間訂單處理分兩種：申請前未出貨的訂單，債權順位排在稅務和員工薪資之後；申請後的訂單則被視為「管理費用」，享有優先償還權。陳太的訂單幸運落在保護傘內，但拆包裹時膠帶纏得像木乃伊，顯然是倉庫人員心不在焉的打包。

退費才是真正的迷宮。官網角落藏著電子表格，要填寫十七項資料包括銀行路由號碼。致電破產法院那日，書記官用機械語調背誦：「無擔保債權申報截止日為2023年6月30日…」電話那頭傳來翻紙聲響：「您排在第37,891號債權人。」後來在Reddit看到有人貼出0.17美元的支票照片——那是他200元禮品卡經過兩年清算後的分得殘值，諷刺得讓人笑出眼淚。

派對用品產業的崩塌早有徵兆。去年萬聖節走進實體店，塑膠骷髏手套標價$12.99，亞馬遜同款正在閃購$5.99。貨架深處堆著積灰的「冰雪奇緣2」紙盤，而抖音爆紅的《星期三》主題道具卻遍尋不著。當Z世代轉向體驗式慶祝，氣球拱門的華麗鋪張，終究輸給了Netflix派對直播的即時歡樂。派對的本質正在解構，而傳統零售商還困在庫存週轉率的數字迷宮裡。

握著那張禮品卡走進門市時，收銀台前貼著告示：「本卡餘額恕不退現」。挑選生日蠟燭時，店員低聲建議：「盡量選現貨，訂製商品可能隨時停產。」結帳機吐出長長收據，底部印著小字：「債權申報編號PCX-2023-0382」。回家路上經過社區手作市集，攤位掛滿手工編織的派對掛旗，年輕店主笑著說：「我們接受以物易物。」或許這才是派對產業的未來——當塑膠氣球飄走後，真正落地的連結才要開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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